【酒茨】青灯小记（5）
酒茨，OOC预警。
二十三、
花街......总让人有些没滋没味。就像这楼里最有名的酒“三步醉”，名字诱人、滋味寡淡，不过攀着花魁亲酿的名头骗一骗人间色鬼。
夜色渐深，花街中的每一片窗格都透出群魔乱舞的影。一室温软内，满身酒气的红发男人眯眼晃着酒瓶，看白日里掩嘴轻笑的彩衣舞女踩着细碎步伐走上前来。她柔柔折了腰肢，金色松叶簪垂在她泛起潮红的粉白脸上。
“砰！”
一声巨响，房门被人用蛮力推开。舞女被这不懂规矩的闯入者吓出一声娇啼，身子一软就要往客人身上倒去。哪知这客人却是十二万分的不解风情，此时刚巧侧身放了个酒瓶，将将避过这不留痕迹的投怀送抱。
舞女跌在地上，还没来得及撒娇就见一块金子被随意丢在自己鼻子前。伺候了一天没出声的红发客人淡淡夸道：“跳的好。”
一阵冷意裹挟在这嗓音中，把舞女所有没出口的话都给冻了回去。她急忙捡了金子爬起来，拉扯两下袖子，弯腰倒退着出去了。
二十四、
荒川那张脸难得严肃到这种地步，酒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简直要笑出声来。但荒川抢先开口，并且一句话稳准狠地堵到酒吞胸口正中：“你和茨木怎么了？”
“轮不到你关心。”酒吞漠然把玩着酒杯，扭头看向一边。
荒川觉得此鬼可能是欠揍，他一把薅过酒吞衣领逼酒吞和自己对视，并竖起耳后鱼鳍努力撑出一个至尊大妖的气势：“你实话实说，武士之灵在今年的新酒里加了因果。在因果之境里发生了什么？”
因果。因果之树每一甲子结一次实，结出来的果被称为因果。这果子算不得很金贵的东西，毕竟人手一碗的孟婆汤里就有这味食材。它无益于妖力，无益于神力，唯一的作用是引出人深藏的愿望——以及实现这愿望的不良后果。说白了，它像是某种有助于决断、自省的药物，能给人警示。因果之境，正是人服用因果后所进入的幻境名称。
生性爱好享乐的妖怪是不会喜欢因果的，毕竟谁也不愿自己那点小爱好被个破果子点上晦气。酒吞也不例外。可他没想到今年武士之灵会用因果去酿酒，更没想到自己的愿望会带来那样无法挽回的后果。
酒吞漠然看着荒川，慢慢道：“因果之境告诉我，如果茨木继续留在我们身边，那么他死期将近。”
二十五、
那天晚上酒吞仓皇离开。在沸成一锅稀粥的鬼脑慢慢冷静下来后，他几乎是一头扎进了阎罗殿。
早睡的判官被酒吞唤醒，不得不皱眉翻开生死簿查一个人的生卒。来回看了三遍，判官抬头对端坐在堂下的酒吞说：“查无此人。”
“查无此人。”酒吞慢慢重复了一遍，不甚在意地说：“大概是我记错了名字。不过，一般查无此人是什么原因？”
判官用手点了点生死簿：“像你这种记错名字的。或者根本不该出生的。两种情况都挺稀少，没有什么‘一般’原因。”
酒吞好奇道：“还有不该出生的人？”
判官看他一眼：“人命都是天道排的，天道理命，这么多年总有疏漏的时候。不过也没什么关系，这种人不显眼就罢了，也不会扰乱秩序。若显了眼，天道自有除去他的办法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酒吞笑笑，向判官丢去一瓶酒：“打扰了。”
“好说。”判官把酒随意搁在桌上，站起来同酒吞行礼道别。
二十六、
包厢门外传来欢客和游女肆无忌惮的调笑，包厢内却是一片诡异的沉默。
荒川皱眉消化酒吞刚刚那一段话的意思，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：“这，茨木确实是‘人生妖相’，但单凭判官那番话茨木就能被判定是‘不该出生的人’？他这几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......”
说着说着，荒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——“人生妖相”还不够异于常人吗？茨木以人身在妖群中生活多年，心智从未受任何妖鬼侵染。他们确实一直开玩笑说这是因为酒吞妖力太蛮横，熏得茨木满身酒味儿群妖不敢靠近所致，但反过来想想，又有几个人能在酒吞的妖鬼之气下安然无恙？而且听酒吞所说，茨木对因果甚至也毫无反应——三界六道，轮回十方，没有人逃得过因果——逃得过因果的人不应该存在，更不能存在。
荒川捏紧了手中鳞片：“你准备怎么办。茨木他——”
“让他离开。”
“你们俩还——”
“让他离开。至少有一条命在。”
酒吞闭眼倒在地板上，他其实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。
我是诞生时便惊动天道的大妖鬼，他想，天道知道我身边的一切。天道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一切。
大江山崽子们叽叽喳喳的面容逐次浮现在他脑海中，脸上一直挂着温柔微笑的青年安静坐在一边，一双金眸熠熠生辉。屋里涌来一阵海潮的声音，潮湿的味道消失了，酒气重新占领了这间屋子。
二十七、
茨木抱刀坐在廊上，身边搁着一瓶酒，两只酒盏。
酒吞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，但茨木依旧保持着往常的作息，练武、监督训练、做饭、备酒、练武。枇杷叶下那件事没有太困扰他，或者说，这几天的平复与思索中，茨木模模糊糊逐到了这件事隐约的前因后果。
在外面的妖怪看来，酒吞是大江山的头头。和所有出生时能惊动天道的大妖一样，酒吞该是暴虐无情妖力盖世的天煞孤星——这是天道给他安排的命。但其实大江山上大大小小妖怪都知道，酒吞的暴虐只会在真正的战场上释放，平时他不过是大江山一个严肃的前辈，有些独来独往而已。
但剖去这两层认知，茨木所接近的酒吞是不一样的。这个酒吞知道自己生来是天煞孤星，知道自己心里住了嗜血的天命。于是他不得不选择独来独往、漫不经心——而酒是他的短暂救赎，是他在漫长独处中发现的可以压制血与火的一味良药。
因果之境。茨木偏头看着自己去武士之灵那儿拿回来的酒——“这是不卖的”武士之灵如是说：“每年这个时候酿出来的，是老头子我自斟自饮的酒。酒吞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这儿有不卖的酒，而且每年都不一样——从那以后他年年都来讨酒喝。”
茨木给自己倒了一杯，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想：这酒难喝得要命，但也就是这样了。我看不到因果之境，我知道这是不正常的。可酒吞究竟看到了什么？会和我有关吗？如果和我有关——那是不是说明我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？